人类每一次思考时,都有浩如星海的神经节点被激活,如果你能够想象,那是星云般美妙的神经云图,在一呼一吸间,被轻轻点亮。
 

【米英】SUMMER CAMP


#13:14

#诺伊兹平安夜纪念企划


大概是另一个世界里,我和诺诺的故事

(这是一个创业小情侣被米英塞狗粮的故事)

时间轴番外(正文见目录)

这个番外跟正文一样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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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ric Stacy

如果你要我用一句话去形容亚瑟柯克兰,那我可能没有办法准确地描绘给你,所有的语句对我而言都只有词不达意这一个结局,这当然不是因为亚瑟柯克兰先生是一位亢心憍气的孤傲者或是什么神秘到让人难以接近的隐士,恰恰相反他是我遇见过最好相与的人之一,而且我只是想要用最贴切的叙述向你展现他在我心里的样子。


不论当下外界有多少关于他的舆论传言,在我心里他永远都是那个下午三点准时坐到花园里喝下午茶的传统绅士,眸子里承载着夏天最稚嫩的翠色,周身沐在傍晚最柔和的夕阳里。而直至今日,他依然反复出现在我的记忆里。他是我见过最漂亮干净的人,宛如清晨时分一朵露水玫瑰,拥有与身俱来的致命吸引力。


能够和柯克兰先生有所交集绝对是我的幸运,但遇到他并不能算是什么巧合,我不会用注定这种肉麻词来形容那段时光,可确确实实是他【选中】了我。


当时我刚大三,还差两年毕业,跟所有大三的新学生一样,在梧桐叶开始泛黄的时候进校,为自己顺利晋升成学校里年长级别这一事实感到兴奋,毕竟这总是意味着我们拥有了更多的特权,更宽松的课程,更多伴侣的选择余地—恋爱总是大学生活的一部分,更近的实习机遇。


校长先生在掌声中上台,去念那些助理秘书们为他准备好的、千篇一律的开学致辞,他很少亲自到场,毕竟他还兼任着这个国家的要员工作,他并不熟悉我们,我们也只能通过新闻和维基去了解他,据说很多年前还把少部分因民族多样化入学的学长学姐们的名字念错。


可有这么一句话我觉得他说得很对。


----去寻找一份工作不如去创造一份工作


他每年都这么说,但实实在在当真的人很少,也可以说是真正成功的人很少,绝大多数在中途辍学的人把创立属于自己的梦想国度当作是完成大学必须的仪式,他们有的做成了生意小挣一笔,更多的在融资阶段宣布破产,再倒霉一些的会身负巨债上银行的黑名单。总而言之他们都会继续回到学校完成学业,毕业了拿着荣誉证书再去当个普通的上班族,把那段经历作为谈资为自己挣得更多的同好。


而后很少见的,他在致辞的最后没有急急忙忙像完成任务那般离开,却是告诉我们,学校的骄傲,我们的校友亚瑟柯克兰先生将在下周一为我们进行一场关于投资的演讲。


尽管他是在全校面前公布的这个消息,但这很明显是针对的是所有商科学生。

亚瑟·柯克兰,我们无一不知他的身份,他是罗莎蒙德集团的当家人更是业内相当著名的风投,他目光毒辣,年纪轻轻已经是多家上市化工科技公司的股东。原先的罗莎蒙德公司不过是酒店行业的领军人物后来有了一系列服务类产业链,他上位后却是设立了投资性子公司主营投资那些研发创新材料化工等科技产品的公司,成就了当今的罗莎蒙德集团。


如果说对于生命科学界而言阿尔弗雷德·琼斯是他们的神,那么对于每一位像我这种商科学生而言,亚瑟·柯克兰就是我们所有人的标杆。


在这里我可能需要给你简单介绍一下这位叫阿尔弗雷德·琼斯的先生,但实际上我也并不确定自己是否可以胜任这样的工作,毕竟我真的同他不熟悉,就算是后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我跟这个人也并不能算朋友,最多只能说是相识,所以我打算给你介绍一位同样是生命科学系的,我的朋友,Marquin,我习惯叫他Quin,毕竟他的名字很难读,这个人曾经在我期中考完于寝室快乐补觉的时候强行几个电话把我吵醒,自说自话帮我预约了琼斯先生的讲座,并且不顾外面仅二十华氏度的低温只给我套了一件夹克衫就拖着我去参加了琼斯先生的讲座。


对阿尔弗雷德·琼斯这个人我的认识并不多,我只知道他也是个相当厉害的人,藤校毕业自主创业,仅仅五年就成为化工科技行业的龙头人物站上了福克斯30under30的榜单。可他是个厉害的人和他对我而言根本不说英语(不说人话)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关联,我根本听不懂他在讲座上的内容,就连那些在他口中人尽皆知的理论也不过是很多似是而非的词汇。我也许能够理解那些化学元素—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文盲,好吧也许我是—但我实在没有办法在他讲研究员把同分异构体ABCD混淆从而误打误撞创造出新物质的时候笑出来。


可Marquin听得很认真,他在点头,甚至会对琼斯先生每一个活跃气氛的小笑话给出反应—这可吓坏我了—他还不准许我尝试开小差和邻座的姑娘们交换手机号,真是过分。


亚瑟·柯克兰的讲座并不因为是校长先生亲题就不需要预约了,这个小标签依然高高挂在校园网的首页,需要和所有讲座一样接受预约,而也因为校长先生的一句话,原本应该只属于我们商科的狂欢变成了全校想要凑热闹的派对,又因为亚瑟·柯克兰常年低调几乎没怎么接受过媒体的采访—但凡有什么事情罗莎蒙德的公关团队都是冲在第一线的—寥寥几次采访片段又让这次预约的难度上升了至少两倍不止,毕竟亚瑟·柯克兰先生年轻有为,还是为数不多没有开始为发际线困扰,还好看到能够比过大多数花瓶的英国男人。



我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差不多是晚餐时间,预约开放总是这种很尴尬的时段,把借出来的大部头夹在肘部,双手飞快输入学号和姓名,成功抢下两个位置后,去食堂解决生计问题,再打包一些,就往生命科学宿舍园那里去。

请不要误会我有什么m的属性一定要去管别人的事情,这并不是什么自愿行为,我也不是那种喜欢多管闲事的鸡妈妈个性,只是Marquin这个人奇怪的很,他拥有一切家里蹲的特点,例如不愿意出门,久坐一整天,喜欢快乐肥宅水,可有一件事决定了他本质性的不同,他不吃任何垃圾食品。作为一个拒绝炸鱼薯条的英国人—更不要提那种汉堡披萨他看都不会看一眼,一个连方便面都不愿意用自带的调料包要用锅煮出来才肯吃的人,他很可能会因为懒得出门并且叫不到健康食品的外卖而一整天都不去吃东西。


本着人道主义援助,我开始习惯给他送个饭,这天也不例外,跑进他宿舍楼里,一推门就是和门外完全两个季节的温度,这两个人总是很喜欢把空调开得很低然后穿长袖,也不知道有什么开心。


“Eric,你终于来了,我快饿死了,今天食堂里有什么?”Luiz盖着被子仰躺在自己三尺半的宿舍床上问我,他推开覆在自己脸上的教科书,看起来是在知识的熏陶下睡了一场美好的午觉。


“昨天是什么今天就是什么。你指望我们学校的食堂会做出什么非英式的食物吗?”我回应了Luiz的问题给他一个无奈的眼神,转而走到正在电脑前调参数的人身边,我把打包的饭食放到他桌边,故意清嗓的声音未能引起他的注意,但这个人并不是没发现我的靠近,又或者说他正在装作没有发现我的靠近。


我朗声开口,像在宣布什么天大的消息:“Mr.Quin我邀请你去参加亚瑟·柯克兰先生的讲座,后天晚上。”


“噢,抱歉Ric,我知道你爱我,但我不得不拒绝我们的约会,我太忙了,忙着更爱你。”Luiz像唱歌剧那样模仿Quin说出这句话,而后在自己的小床上笑得乐不可支。


我转过头对着Luiz做个鬼脸,然后双手撑到Quin桌上:“Quin你得跟我一起去,一个学分呢。而且那是个讲座,我已经用你的学号预约好了。”


这位就是Marquin·我还不知道他的教名,但我发誓他一定有个名字叫讨厌鬼·Mayfields,他大概就是那种传说中酷酷的高冷男生,完全无视社交礼节—越亲近越无视,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还会对我每次的到来点点头,在中学可能还会有姑娘们(chicks)喜欢这样的类型,但在大学里,这就完全是没有社交生活的肥宅惨案,天知道我们怎么会成为朋友的。


Quin没脱眼镜说明他根本对我说的事情没有一星半点的兴趣,果然,他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我,用他惯常慵懒的语调慢慢吞吞开口,调侃我:“Ric你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应该要学会自己去上洗手间。”


他没有理会Luiz的那句:“你也觉得你们俩黏糊得像八年级女生是吗?”


“可是我预约了两个位置。”我把手机界面调到讲座预约系统,举到他面前几乎贴着他的鼻子,“还有你居然把参加亚瑟柯克兰的讲座比作去洗手间,我要生气了Quin。”


“这场讲座对你们学经济的非常重要,我明白,所以你更应该拉着同系朋友一起去而不是让我白占某个倒霉蛋的位置。”他语速很快,说得也很有道理,相当有道理,我甚至怀疑他在开学典礼上听到校长提起这个讲座就想好了说辞来拒绝我,可那都是扯淡,“而且阿尔弗雷德·琼斯的讲座对你来说也并不比一场电影来得重要不是吗?”


“Quin,plz~~”我把音拉的很长,通常我不会这么做,可我就是想要拉着他去,毕竟看他无聊的要死只能玩自己帽衫的带子还因为学分不敢擅自离席实在是冗长讲座中再合适不过的调味剂了,“只是三个小时,你就当去增长点没有用的知识。”


“我不能去Eric,”Quin试图和我讲道理,总算是微侧头赏给我一个白眼,他指着自己电脑上花花绿绿的天文数据,“我的第一次作业还在手套箱里,我必须时时刻刻看着这些,说不定哪一秒钟就反应结束了,我就要跑去继续投料。”


“Luiz会看好的。”我转过头用眼神威胁躺在床上正隔岸观火的Luiz,他肯定会答应我的,因为我手上有很多同系姑娘们的联系方式,“是不是?”


果不其然,Luiz一把合上书坐直身体,拍着胸脯保证:“当然,我会看好的Marquin。你放心去。”


“我不可能把期末作业交给Luiz,你知道的。”他看着我,但说的话针对Luiz,“一个随便什么雌性就能让他离开我的试验台。”


“我没有!”Luiz大叫。


“上一次Andress骗你说学校人工湖里新进了一条美人鱼,你居然也去了。”Quin绕过我去对着床上撅着嘴的Luiz吐槽,他夸张地摊开手,“上帝啊,美人鱼,哪一个正常人会信以为真呢。Luiz你祖籍难道是丹麦人吗?”


我抬手制止了他们俩没有任何营养的争吵,准备拿出杀手锏。


“你上一次拖着我去听阿尔弗雷德·琼斯的讲座也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我不是一个喜欢翻旧账的人,可在他这种人面前我总是忍不住这么做。


就像Quin并不真的清楚亚瑟·柯克兰的身份,对我而言阿尔弗雷德·琼斯这个名字和路人甲没有任何区别,这也就是为什么上学期末这位非得拉着我去参加琼斯先生讲座的时候,被我那句“是哪个明星吗?”气到失智对我大吼一串他自己大概都不怎么明白的经济术语“你知道他仅仅用了五年时间就占领了化工市场的大半份额吗!”且被他记仇记到现在。


刚才我是不是提到过看他听非自己专业的讲座无聊到啃指甲发呆是我的乐趣之一?


Well,so is it to him.


他眯着眼睛盯了我很久,最终抬抬手做投降状,我知道他是妥协了,对他晃晃手机:“你逼我的。”



亚瑟·柯克兰的讲座如期而至,Quin走之前用眼神狠狠地刮了一遍Luiz,可怜的Luiz发了毒誓,说要是他搞砸了Quin的试验品他就会把自己的课程作业代替Quin的交给老师。


我们到的不算很早,坐在中间靠后接近走廊的位置。亚瑟·柯克兰进场的时候教室里响起不小的惊呼声,而他没有说太多的寒暄,甚至没有给我们更多笑容,直入主题,开始谈起他做投资那些年的心路历程。


“其实投资很容易,成本最低的投资就是股票,不论谁去开一个账户存一点钱下载个软件就可以操作了,门槛很低。”他声音清亮,谈吐清晰,说得是印在教科书上的道理,却又能剖析出谁都想不到的层面,“但为什么太多人的投资回报率都低到难以想象,在坐的大多数都是商科生,大家一定也是趁着假期去投资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我相信有人成功过,你们也并不真的需要我来教会你们怎么去投资,因为投资人总是能自成一套理论。而在我看来最主要的一点,投资需要一致性,而这个一致性的意思是需要你自己的思想和你投资的这家公司,或者这个项目的整体战略保持一致,简而言之,你必须和这家公司的最高管理层所认为的商业机遇以及公司的价值观念保持一致。”


他说到这里停顿一下,低头看一眼讲稿,才道:“我们来举个例子,收购也是一种投资,而最经典的收购失败案例......”


“诺基亚!”已经有人叫起来了,我笑出声,Quin看了我一眼,我也同样开口悄声解释给他听,“微软72亿收购诺基亚,最后宣告失败。”


“为什么?”Quin很少对这种事情产生兴趣,我刚想答,台上亚瑟·柯克兰已经开口了。


“我本来想说Skype,但诺基亚也是,好,我们就说诺基亚。”他回答得落落大方,完全没有因为这种情况感到慌乱,他离开讲台,不再去看稿子,“有人能给我一个答案吗?为什么有微软投入的那么大一笔资金,诺基亚依然被通讯科技界淘汰了?”


“技术创新。”有人这么说。


“没错,技术创新。”柯克兰先生对这个互动很满意,他点点头,“来自我们这个发展神速的世界,每一秒钟都有可能被因为科技更新取缔的产品带来的替代品的威胁。”


“我觉得是客户选择权,先生。”我微微抬手,高声宣告了自己的观点。


柯克兰先生因为这句话停下脚步,他看向我的方向,而我的右手还握着笔傻傻地挥在半空中。他似乎对我的这句话产生了莫大的兴趣,没有像刚才的答案那样应和一句就跳过,更可能是我的这个答案并不在他的讲稿框架上。


“Tell me more.”他说。


我把笔记本往Quin怀里一扔,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拉出兵荒马乱的乐章,人满为患的阶梯教室里显得格外刺耳,我迅速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转而道:“很多人都认为是因为诺基亚的智能机跟不上时代,是因为他们长期处在世界第一的位置从而因为没有竞争对手变得盲目,他们看不起新的系统没有想过要与时俱进。可我认为这只是一部分原因,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当时的客户没有别的选择,如果他们想要买一台手机那么他们能选择的世界品牌只有诺基亚,这才是诺基亚手机畅销的原因,当然不可否认他们作为一家曾经的橡胶公司在机器耐摔这个项目上做的非常好,他们也自知这一点,用这样的材料去做子弹,very impressive。而现在客户有了更多的选择,来自世界各地的智能机,款式、价格、质量甚至体验差别都不大,当供应商同时满足这些条件的时候,客户当然不会盯着某一个品牌购买。


“这也是为什么诺基亚在苹果iphone智能机和谷歌Android智能机出现之后会迅速被淘汰并且在被微软收购后市场占有率没有增长持续失败的原因。”


柯克兰先生似乎是没有想到我会如此无所顾忌,将一个曾经的移动通讯帝国说成一家仅凭垄断才能独占市场鳌头的小聪明公司。我以为他会反驳我,或者是含糊其辞跳过这个话题,而他没有,他通透的眸子里闪着精光,似乎可以轻易把人看穿。

这是我第一次直接接触亚瑟·柯克兰这个人,而在这一瞬间我就非常肯定他一定不是外界口中的那位只会躲在公关背后不言不语的男人,他不惧怕质疑,他欣赏质疑,他愿意直面质疑。亚瑟·柯克兰离开演讲台,情不自禁往前走了两步,说出了令我更为震惊的话,题观点的人是我,而他不介意再添一把火:“你是认为,苹果iphone手机和华为手机单台的销量都超不过当时诺基亚单台的销量,只是因为人们拥有了更多的选择,购买手机的人变多的同时,选择也变多,客户被分散了,每一个品牌都有自己的忠诚客户,仅此而已,并不是说诺基亚手机当年真的有多畅销。”


“是的,就像想要用IOS系统就必须使用iphone一样。”我几乎没有思考就肯定了他的总论,思考后当然也不会否认,毕竟这是我提出的观点,不管对错也不管是否过于片面,“事实上诺基亚当年被投诉的比例持续上升,诺基亚那个时候已经不再拥有自己的忠诚客户,所以会很轻易地被打败,”我试着总结自己的话,“而微软公司对诺基亚,或者说对诺基亚这个品牌依然充满信心,这也算是某种意义上对公司价值保持一致。微软认为WP可以改变局势,他们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了上面,可实际上就算当年收购诺基亚的是谷歌公司,诺基亚手机引入Android系统都已经回天乏术,因为人们对这个品牌手机的成见已经根深蒂固—傻瓜机,OK,智能机,NO。”


他看着我,缓慢地点点头:


“非常有意思的观点。你叫什么名字?”


“额......E...ric,”我这才觉得自己可能有什么心脏上的隐疾,差点口吃到说不出话来,“Eric·Stacy,sir.”


“非常感谢你的见解,Mr.Stacy,请坐。”他点点头摆摆手叫我坐下,转个身就继续演讲,“正如Mr.Stacy所说,投资的要点、核心,就是你是否真的了解你要投资的对象的价值。经过七个月的马拉松诺基亚都拒绝把这个品牌卖给微软,微软拥有的只是长期使用权,诺基亚到那个时候都依然自视甚高,而微软也并没有能够正视它真实的价值,他没有听到市场对这一品牌的评价,从而导致了这一经典的失败案例诞生。”


而我则是腿一软摔到椅子上,拍着胸口喘个不停,Quin瞧着我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似是有些不满,眉间突起小小的褶皱那是他不高兴的前兆,短促问我:“开心吗?”


我摇着头,整个人的精神还游离在会场之外,仿佛刚才的几分钟我同时经历了蹦极过山车等一系列极限运动在疯狂猝死的边缘,好不容易让心率降到正常范围以内,我捂住胸口,说起话来都是飘的:“Never in my wildest dreams.”


Quin小幅翻了个白眼,把笔记本扔回给我:“我希望你别真的梦到这个场景,不然,你知道,会很麻烦。毕竟你没有办法跟你室友解释为什么别人梦遗的时候会喊心爱的人的名字你却在喊诺基亚。”


“你真的很刻薄Quin。”我也差不多缓过来,在他洗得发白的板鞋上毫不客气地留下我皮鞋的黑脚印,对他这种废料吐槽早就能做到完全免疫。


我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台前那个发光的人身上,他已经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似乎是有人问他五年前是否有把目光放在当今的科技巨鳄身上。


“如果阿尔弗雷德·琼斯先生的公司在当年ABC轮融资的时候破产,我会第一时间去收购。”柯克兰先生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带着我当时并没有察觉到的一些小俏皮,而现在看来他诅咒般的玩笑背后是对那个人坚定不移的信任,“包括现在要是他家的股价开始下跌,我也会立刻冲进去。因为我清楚这家公司的价值,破产一定是因为经营不善,是他的管理层需要一批更有用的人,而不是产品本身有什么问题。但琼斯先生一直都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因为他也很清楚自己的价值,所以他拒绝了我的投资,甚至连合作机会都不给我。”


亚瑟柯克兰说完这句话,场下响起不小的善意的笑声,我也笑了。但这句话很容易,或者说那种情况下很容易--这是很不应该发生在这个商科讲座上的事情--会引起我身边某个人的不满。


在我能阻止他之前,我身边这个原先就已经有所不满的小炸弹就此引爆,规模不大,但足够影响到台上的人。Quin高高抬着头,道明自己的观点:“阿尔弗雷德·琼斯才不会破产,因为他的公司研发的从来都是当下最需要的产品,而且他是个天才掌舵人。”


2.Marquin Mayfields


你在十九岁的时候经历过的最美好的事情是什么,是拥有了一次很棒的实习机会,是加入了一个慕名已久的社团,更厉害一些的可能是创造出什么能够改变世界的发明。

我没有这种本事,只是一个种子科学与工程应用生物科学专业的学生,所以在十九岁的时候,很没有建设性的,爱上了一个人。


大学是一个靡乱而功利的地方,虽然太多的文学作品把那个地方叫做象牙塔,仿佛那是人类在进入乌黑沼泽前最后存在的一方净土,可不得不说这块地方的结界并没有那么牢固,在我们真正接触湿滑腥臭的淤泥之前,由黑白混沌碰撞出的灰早已笼罩在上空,久聚不散。


中学和大学的区别就在于社交,中学毕业舞会的时候就算邀请不到心仪的人也会有老师辅导员来照顾受伤人的内心,为了让ta不落单,陪ta跳完第一支舞。而大学里的人就没有那么慈悲,如果开学典礼上没有人来找你,那么开学舞会就算你傻站在吧台边整整一夜,就算被震耳欲聋的音乐吵到头疼,就算被五彩绚烂的灯光照晕呕吐,他们依然真的都不会来理你。


以上就是我刚入学时候的窘境。


和那些因为格格不入就心怀怨恨突然立志要建立属于自己的【俱乐部】的人不同,在他们排斥我的进入的同时,我同样并没有那么热烈的意愿想要去加入他们,我会来这里不过是因为有免费的酒水以及我的新室友Luiz想要来这里凑热闹而已。


我晃着做成量筒状的酒杯--也许就是量筒,我不知道--面无表情盯着舞厅里的这群刚步入大学跟解开什么禁制一样恨不得把身上每根骨头都拿出来浪一浪的人们,丝毫提不起半点兴趣。Luiz却像人来疯似的两眼放光,尽管他就站在我边上,没有任何人来找他跳舞或者是邀杯,他却像站在飓风中心那样自high起来。


“哦,那边,有两个姑娘。”他喋喋不休地说着话,没什么营养我选择无视,“那边还有三个姑娘,在跳脱衣舞。”


Luiz感谢你的实况转播,你一定是史上最糟糕的转播员,能先告诉我四分卫在哪里吗?


“天哪还有一个人跑过来了。”


我捏着酒杯抬起头,就看见【四分卫】几乎是冲到吧台边,半个身体压在大理石桌子上,对着酒保露出一个微醺的温和表情:“生啤,大杯,谢谢。”


他像是没有看到我和Luiz的存在,猛然闯入了这个无人问津的角落里,在我准备好接纳他之前,就以极为自然的姿态出现。现在想来,每一次他似乎确实都是一直在【闯入】我的生命。


“啊,快看Marquin,有个人。”Luiz,你的智商大概也就只能说出这种话来了,为什么要用这样惊讶的语调去陈述呢,你看到的是人,不是一具尸体。我并不确定当时自己是否把这句话说出口,但Luiz显然没有觉察我的意思,他有点怯生生地靠近那个人,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嘿,伙计。你也是新生吗?”Luiz问他。


“我?”他显然渴得厉害,接过量筒给自己猛灌一口生啤,勉勉强强咽下去,才艰难开口,“当然不是,我大二了。但是我女朋友在这里,她拉着我来的。”他指指舞台中央正在和另一位高大的男生跳贴面舞的火辣女孩,在我和Luiz逐渐困惑的眼神中,翻个白眼语气无奈。


“好吧,三分钟以前变成了前女友。”他说,过了一会又嘟嘟囔囔,“她很受欢迎的,所以我也不知道我是她的第几个男朋友。”


哦是的,多么不可思议。我和他的第一次见面就遇上了最令人尴尬的分手窘境,一般而言正巧遇上自己分手的陌生人,人们通常都是不会想再遇到第二次的,可当时的我没有想过未来和这个人会有什么别的交集,与其说是因为撞破了什么秘密倒不如说他其实并没有那么让我喜欢,他跟我完全是不同世界的人,他有社交圈,甚至可以成为派对女王的裙下臣,而我只能傻站着喝度数低到醉不了的啤酒,连做僚机的资格都没有。


“Girls,姑娘们就是这样。”Luiz,还是Luiz,想要用自己基本没点的社交技能去交第一个朋友,“你有过很多女朋友吗?”


被问到的人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他确实依然笑着,却也笑得很尴尬,像是听到了什么低俗的笑话或是什么推拒不了的邀约,出于礼貌还是回答:“不,实际上她是我大学里第一个女朋友,只是在今天之前我并不知道她有那么多男朋友。”


“Cool.”Luiz显然是根本没在听Eric说什么,就像在和酒吧里社会人讨论足球的Geek,对方说什么他都只会附和,只是象征性地回复一句,便对他伸出手,“Luiz·Smith。”


他快速喝光量筒里的生啤,放下酒杯,握住了Luiz:“Eric·Stacy,经济系的,现在单身了。”


“你是犹太人吗?”在他转过头来想要知道我的名字之前,我的口中突然蹦出了这样的一句话,并且源源不断,和我的主观意愿没有任何关系,我也想表示友好,可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You see,Eric,多么难念,四个字母一笔就能写成的名字居然有三个音节,拥有那么奇怪的名字,这一定是个奇怪的人。”


他看起来相当困惑:“Pardon me?”


“我是说你的名字很奇怪,Eric,你不是犹太人就是德国人。”我无视Luiz想要往我嘴里塞海鲜泡芙的举动推开他的手,继续道。


“哪个都不是,我是英国人。”他还是带着困惑的表情为自己正名,这个人可能有出乎意料的好脾气,毕竟我上一次用这个话题和别人搭讪的时候让我拥有了一件啤酒味的帽衫,他没有生气,也可能是因为醉了的关系,嘟嘟囔囔说了很多,“也许我家祖辈是从德国过来的,母亲那边好像是,我并不清楚,但我不是犹太人,没有人这么问过我。”


“这样。”这问题是我问的,但我并不在意答案。我当然知道那有多奇怪,可实在不好意思说是自己过于激动后的口不择言。


“你是?”他被我的话绕了圈,才又想起来要问我的名字。


“Marquin·Mayfields.”从小到大不止一个人说我的名字相当拗口,所以其实比起四个字母的Eric和Luiz,我没资格说他们的名字奇怪。


他微张着嘴,夸张地点着头,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眉毛挑得老高,消化完这个名字之后,他握着高脚杯的手微微一动。


“所以你是Mr. M&Ms(某巧克力豆品牌)”


Luiz笑得把酒水喷了一地,而这句话的始作俑者,他眼角皱起些许笑纹,把高脚杯凑近嘴唇但没有喝只是轻轻含着杯沿装作灌酒,是要把笑意压下去,把这件事当作一个说出口后的无心之失。

而我知道他是在报复我刚才拿他的名字打趣。


“Sorry.”最先道歉的反而是他,他放下酒杯,也来和我握手,“其实我知道你的。”


我挑高眉毛,Luiz也止住了笑声。这可是个新闻。


“你上过电视,新材料创新大赛里,你是那个特等奖团队里的主力。”Eric清楚地报出我人生中的第一个大奖,“去年的时候。主办人给你颁过奖。”他晃晃脑袋像在读取脑海中的信息,“我因为对这种东西很不熟悉所以现在才认出你。”


“你也在那场比赛里吗?”我反问。


他笑着否定:“当然不是。只是我很崇敬的一位投资人在颁奖典礼的现场,我在看直播的时候正好看到你。”


“那很巧,因为我很崇敬的一位研究员就是主办方,他那天还为我颁奖。”


“Best day,huh?”Eric笑得更开心了,“真羡慕你,我以前也一直都在参加他投资的金融比赛。可还没有真的见过他,所以我考来这里,妄想有一天他可能会回学校来,或者我毕业了去他那里工作。”


“法语里有句老话叫信念可以移山。”


“你是在怂恿我祈祷吗?”


“不,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停止做梦,说不定就实现了。”


Eric笑弯了腰:“你很有趣。”


我耸肩,尽量不把内心的喜悦溢于言表:“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我,但我就当作你在夸我。”


我用自己并不熟练的话术跟他交流,没有再去说那些让两个人同时尴尬的事情,那场比赛让我们有了一些交集,也成为那天晚上打开话题的途径。


抱歉,我的叙述好像太漫长了些。总而言之,那天和Eric聊过天后,他就开始频繁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当然我知道只是因为我开始关注他的存在所以显得他似乎总是会在我身边。那天之后我会在食堂和他偶遇,点头打招呼,后来他会和自己的朋友们道别,端着餐盘坐到我和Luiz身边,再后来,我们认识久了,他开始给我带饭食,我带着他回寝室,我们一起去听讲座,寝室里也多了一些他的随身物品。


时间来到了那个意义非凡的夏天,距离亚瑟柯克兰的讲座已经过去了一整个学年,也是距离我在他的讲座上出言不逊一度成为学校名人的日子终于也在这一年后归于平静。


经济系的期末似乎很忙,Eric连着一个月都没有来过我这里,给他发的消息也都会定时在凌晨或者深夜回复,在这期间我陪过他两次图书馆,最后还是回寝室做自己的期末课题。


经济系考试结束的那天,Eric提着单肩挎包来我们寝室收暑期回家前要去图书馆归还的书籍,手里还拎着披萨的外卖。他风尘仆仆赶来,带来了一屋暑气,我看到他衬衫湿了背部,印出蝴蝶骨的形状。他也有所自觉,放下东西拿了毛巾就进了浴室。


在我想起来去浴室有什么是这位绝对忍受不了的东西并且制止他进入之前,浴室里就传出了他的尖叫。


“What the fucking is THAT!!!”


他几乎是从浴室跳出来的,仿佛里面有什么洪水猛兽:“那两袋子黑漆漆黏糊糊的是什么东西,我这才几天没过来,你们就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


听听他的话,就好像他是我老妈。控诉我把他精心打理的甜蜜小屋搞得乌烟瘴气。


“Sorry Mom”我脱口而出,一个眼神都没有回给他,继续在电脑前盯着数据,“而且那不是篓子,是课程作业。我们得把蘑菇养活,还要写观察报告。”我侧过头尽量对这位洁癖症患者露出讨饶的微笑,毕竟如果不这么做他可能会叨很久,“等我交完作业就给你煮蘑菇汤喝,乖。”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看起来更生气了,草草擦干身上的汗水,换上干净清爽的备用帽衫,把衬衣扔进水池边上的换洗框:“你们这几天是怎么用浴室的?求你们千万千万不要告诉我你们没有洗澡,我会跟你们绝交的,我发誓我会的。”


“放轻松Ric,我们会去隔壁洗澡。”Luiz捧着Eric带来的海鲜披萨,吸一口肉酱,芝士拉的老长,“而他们的课程作业就放在我们这里。”


好样的Luiz,我在心里给我的兄弟竖起大拇指,尽管我知道他只是陈述事实,但在当下情况说出这句话,无疑是在打Eric的脸。


“为什么不是你们的作业放在他们那里,而这间浴室用来洗澡!?”


在他持续钻牛角尖之前,我立刻提问,去转移他的注意力。


“所以你来我寝室到底是找我有什么事?”


果然问题一出,Eric总算是收起了愤怒的表情,像是突然想起来自己的目的。


“是的。”他抬手挠挠眉梢,难得有些吞吞吐吐,走过来坐到我床沿,我从电脑前转过椅子去面对他,“我有很重要的事要问你。”


“你还记得当年中学里,就是你得奖的那个项目,研究的方向是不是......”他翻着白眼思考那些对他来说过于专业的名词,但很明显他失败了,因为他开始尝试掏手机看小抄,我也无意为难他,接话道:“先进高分子材料。”


“对,”他点头,吐出一个组合词,那应该是他可以记住的所有事情了,“锂电池薄膜?”


我对他会提出这件事有些惊讶,但还是尽可能去回答:“是的,锂电子电池隔膜,那其实是一种塑料,基体材料主要包括聚丙烯、聚乙烯和添加剂。世界上用的材料大多数是高强度薄膜化的聚烯烃多孔膜。”


他双手塞在夹克衫口袋里,脑袋一点一点,可我知道他根本没有明白,他问:“所以你创造出的材料有什么优势。”


“是这样的。”我选择一种他能够听懂的方式去说明,“现在世界上适用的熔点最高的湿法PE锂电池隔膜,可接受的温度是338华氏度。”


“嗯哼。”


“我可以让熔点升高到400华氏度。”


“Which means…?”


“这就意味着电池会具有更优越的性能更长的续航能力。”我微倾身靠近他,继续道,“现在新能源汽车有趋势成为主流,锂电池作为主要能源优势相当明显,而世界上之所以普遍认为PP隔膜无法替代PE隔膜,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因为PE隔膜的熔点太低。”


“而你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Eric终于意识到了这是一项怎样颠覆世界的创造。


我无意给他泼冷水,却依然实话实说:“我没有真的解决,但在我的理论配比下真的有创造出熔点高至400华氏度的PE隔膜,可是数量有限,最后做成成品电池拿去参赛的几乎就是全部了。”我这么说,“当然学校里的设备有限也是一大问题,但我的理论成功过,所以我想......”


我摊摊手没有把话说完,Eric从喉咙里翻出一声“Jesus”单手撑着前额,一脸需要冷静一些的模样,他不是我第一个炫耀的对象,但每次提到我实在难免心生自豪。


等他差不多消化完,我才问他:“怎么了?你怎么突然对这种事情感兴趣了?”


“我大三了,过完暑假就是大四。”他郑重其事地说。


“我知道,你该去实习了。”我至少还记得他的梦想,“申请到亚瑟·柯克兰的公司了吗?你上次对他报了自己的名字,他可能对你还有些印象。


“我申请了,柯克兰先生亲自回邮件给我,就在昨天下午。但他没有通过我的简历,并且不希望我为他打工。”


所以这是一个NO,但这个答案是我相当不认可的,我没有更深入一步去思考亚瑟·柯克兰如此反常的举动背后有什么隐晦的含义,那一刻贯彻我脑海的只有我应该做些什么能让眼前这个人尽快高兴起来。


但Eric完全没有沮丧的模样,他道出了柯克兰的真实意图:“因为他建议我去创业。”


“......”好的,我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事情是这样的......”


我从他话中理出了事情的原委,大抵是他圣诞节前夕将简历投递到亚瑟·柯克兰的投资子公司之一,最近才得到回复,柯克兰总裁认可Eric作为管理者的能力并且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我曾经的获奖发明,婉拒了他的实习申请,指导他创业。


拉着我创业。


“如果我们去创业,他愿意给出六十万投资款,还会出借自己的科研团队之一协助我们研发以及专用的场地设备等,要求的股份比例在7%。”他最后给出结论,“如果我们答应的话下周就可以去签合约。”


这确实是很诱人的条件,可在我考入这所学校并且选择生命科学作为专业,我就没有真的想过要用那个技术挣钱,所以我只在意Eric的想法:“你呢,你怎么想?”


“我觉得这取决于你。”Eric说,“我是说如果你不愿意把这项技术公开,或者你只是希望能够卖掉获得一笔资金,这都取决于你,我不应该......”


“为什么我会不愿意?”我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理论发明能够运用到实际是每一个研究员的梦想。而我之前只是因为受限于环境才没有付诸实际。


“而且创业是件很麻烦的事情,需要设立公司,开设账户。而且如果我们答应了柯克兰先生的条件,我就要开始做运营计划书,公司章程,投资规划还有股权配比构架图等等。事情很多很多,所以你完全会觉得很麻烦。”


我悄不可见地翻个白眼。这家伙心不对口的毛病怕是一辈子都好不了,明明眼睛里写的都是[答应我吧快答应我]嘴上却是一堆替我着想。


“Ric”我叫住他的碎碎念,握住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抬头看进他的眼睛里,“就告诉我你怎么想。”


Eric盯着我,过了很久,才叹息一般垂下脑袋,最终道:“我想试试。”


“那我们就这么办。”我直起身,一锤定音。


Luiz解决完披萨,跑过来问我们在说什么悄悄话,我指指他,对Eric提了一个要求:“我需要一台新电脑和一个Luiz。”


Eric冲着我笑,棕色眸底的阴霾终于是烟消云散了,他痞气地拍拍Luiz带着些婴儿肥的脸,轻声道:“当然可以。We are a team.”


——————————

决定创业后的第二天,Eric就租下城郊的一套小别墅,带前院后院还有泳池,距离亚瑟柯克兰提供给我们的实验基地不远。Luiz需要先回一次家,我打电话通知了家人这次的暑期安排,Deborah一如既往觉得我的计划很cool并要求等她长大了会一起参与进来,父母也只担心我会不会过于劳累,对于计划本身没有任何疑问。


我收拾完东西从学校打车前往Eric给我的别墅地址,抵达后输入密码开门,屋里很安静,我走上楼梯看到走廊尽头唯一一扇关上的门,Eric前一天晚上就住进来那是他的房间,我走过去打开门发现这人以一种非常不羁的姿势趴在床上熟睡,眼镜还挂在手指上。我调整了室内空调的温度,帮他盖上毯子,一转头看到书桌上未装订的运营计划书。


Eric睡了很久,等我把自己的随身物品整理完,煮了点意面当午餐,他才从楼梯上走下来,见到我,愧疚几乎是一瞬间占据了他的表情。


“抱歉,我应该去接你的。”


我其实并不喜欢他总是觉得有照顾我的义务,仅仅因为他比我大一届,而且我看起来像个社交白痴。平心而论,我是个哥哥,他是独子,明显在成长环境方面我就该比他多一些照顾人的经验。


可我并不真的排斥他觉得应该照顾我,或者说,迁就我:“没关系,这里不难找。”我晃晃手里的通心粉袋子,“来点意面吗?”


吃过午餐,Eric对我说明了当下公司设计所需要的一系列文件和可能涉及到的流程,他昨天完成了多少,还有多少需要我的协助,他还要求我提出公司的愿景,并且说会写进章程里。

在我表示这种事情应该是拍脑袋拍出来的时候他又表现出了那副很想掐死我的样子,我只好老老实实坐下来听他讲大道理,讲愿景对于公司战略的影响。中途亚瑟柯克兰来电话说他今天有别的安排推迟到明天才能来见我们,提出我们可以先去实验基地参观一下,见见团队,只要报出自己的名字就会有专人来引导我们。Eric这才停止了他的说教。


我们打车抵达实验基地是下午两点半,Eric向门卫报了名讳之后没过多久就有辆梅赛德斯出来接我们进入实验园区。我没有心思去关注园区里的什么绿植景致,Eric倒是一直在看窗外,像是完全没有想到实验园里绿化会那么好,他可能以为实验园就该像电影里那样,四周全是雷区和电网,稍有不慎就会引发大片爆炸事故。


好吧,那其实是我的幻想。


车辆带我们来到一幢高楼,前台接待带我们去了会客厅,送上夏季饮品便让我们再次稍候片刻。


Eric没有干坐着,目光被墙上的文字图片吸引,我也走过去一起看,发现是这家公司发展到现在的大事年表,从创业初期至今的规划和发展。


“我告诉你的吧。”Eric凑到我耳边悄声说,气息吐在脖颈,有点痒,“公司愿景非常重要,这关系到未来的发展目标。”


“不,我依然觉得这应该是拍脑袋拍出来的事情。”我完全不给他面子,“毕竟这种口号性质的东西大家不都应该写得差不多吗?”


在Eric想要反驳我之前,有人在他之前开口,一个男声插进来,同意了我的观点。


“我也觉得那应该是都差不太多,毕竟所有人创业的目的都是辉煌,总不可能有人写说我只想挣够钱买好房就退居二线。”这是一个对我而言非常熟悉的声线,我和Eric一起转过身,看到那个说话的人,他身上白色的实验服还没脱下,脖子上挂着护目镜,和上次见到西装革履的样子大相径庭,可这并不妨碍他一下子被认出。


这人是阿尔弗雷德·琼斯。


“我刚开公司的时候也有人一直对我耳提面命叫我好好想想公司的未来,但我最后还是拍脑袋决定出来的。所以我并不反对你的话。”他对我说,又指指我边上的Eric,“当然有人帮你想好那是再好不过了,毕竟这是你们俩的公司,战略核心应该保持一致。”


他说完走过来同我握手:“Marquin,我记得你,每一个获得特等奖的团队我都记得。”他湛蓝的眼眸又转向Eric,“还有你,一定就是Eric。多好啊,两个人的团队,一个负责科研一个负责业务,你们会取得很大的成功,我可以预见。”


比起Eric只是单纯微笑点头,我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您怎么会在这里,琼斯先生?”


“我喜欢待在实验园,只有和科研人员在一起我才能知道他们的进展,他们真正的瓶颈。坐在办公室里可做不到这一点。”


“我们以为这是,柯克兰先生的实验基地。”Eric帮我解了围。


“当然是,但只说对了一半,是我先买下的大楼,他只是租用。我借用他的仪器设备,他租用我的场地,相互抵债。”他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今天不太舒服来不了,而我正好想要见见你们,所以就跟我走吧。”


“那这次亚瑟柯克兰先生承诺要借给我们的科研团队是......?”


“是他自己的团队,当然。如果是我的团队我就会跟你协商买下配比的问题。”琼斯先生如此说。我其实并不惊讶,毕竟这不是第一次他提出想要买下我的理论,早在获奖那年他就在晚宴上问过我,我却因为各种各样理论和实际数据的差距原因拒绝了他。


“现在你怎么想?”琼斯先生带着我们上楼,他依然想要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尽管他早就知道我的决定,“是想要卖给我一劳永逸,还是继续走这条不归路?我希望你可以卖给我,我出的价格一定比亚瑟公道得多。”


—————————


“你当然不可以把这个配比卖出去。”亚瑟柯克兰把红茶杯往圆桌上一放,他穿着Eric给他的衬衫,抱着胸坐在后院落地窗前,外面雨下得很大,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得在室内喝他例行三点的下午茶,听到Ric给他反馈昨天的实验室之旅中琼斯先生企图撬墙角的行为,他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下子竖起毛作出攻击姿态。


“阿尔弗雷德那个笨蛋出多少钱你都不可以卖掉,这是你的技术,你应该去申请一项专利。”尽管对他当着我的面叫琼斯先生【笨蛋】颇有微词,但我不得不承认他说得非常在理。


“我会的。”我宣布,“这几天做出样品就去申请专利。”


亚瑟·柯克兰满意地点点头,锐利的目光转而投到Eric身上,后者脖子一缩:“我这几天会去税务工商银行,把公司注册好。”


“Good.”这下他看起来总算是满意了,端起白瓷杯,优雅呷口茶。我和Eric对视一眼,并不确定他是否看到我眼中的不满但我很明显只看到了他的眼里的兴奋。


亚瑟柯克兰在今天午后登门,Eric去小区门口接的他。这人中午的时候还套着帽衫短裤拖鞋,跟我一起窝在沙发上抱着电脑写规划,挂断柯克兰的电话之后才几分钟功夫,出门的时候已经是一套(我不认识是什么牌子但一定很贵的)夏季西装领带配皮鞋。


我摊在沙发上看傻了眼,试图用“你只是去见个投资人,还是个肯定会给我们投资的投资人,为什么要穿得像个高级应召。”去刺激他换一套正常一点的衣服。


可他只是对我扔了个抱枕就带着伞出门了。


他离开之后不久,雨淅淅沥沥开始下个不停,我写不了任何东西,关了电脑靠在沙发背上等雨停,听到开门声后我跑去玄关,外面站着两个人,Eric正在收雨伞,出门时还笔挺的西服此刻湿了右侧,而就像他对应的另一半,亚瑟柯克兰同样站在门口,同样是一看就价格不菲的衣服,湿了左半边。


“就是他?”亚瑟·柯克兰看到我,没有展现出他的任何外交技巧,反倒是半侧头,征询Eric的答复。


Eric收了伞,几乎是撒娇式的(反正在我听起来是这样)用他软糯的声音低声控诉:“Shut up.”


棒极了,你们俩才说了五分钟的话,就有共同的小秘密了。


寒暄过后亚瑟·柯克兰借用了浴室和Eric的衣服,Eric帮他忙里忙外找毛巾泡茶。等到所有人能安安心心坐下来喝杯茶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


柯克兰喝干了红茶杯,又问道,“内外分析过吗?”


在我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之前,Eric已经抢先开口:“SWOT和PEST。”


“我建议你分析七要素。”柯克兰站起来。


Eric赶紧跟着站起来,把他往屋内引:“我画了图。”


随后这两个人就把我隔离在了书房外。


晚餐的时候依然是我煮了一点意面给他们俩送过去。

柯克兰在书房阳台外打电话,他不停地走来走去似乎在和电话那头的人说什么,我依稀听到【住一晚】和【回家再说】和【你去跟高分子材料结婚吧】这类词汇,没怎么深想。

Eric原先没注意到我,正站在白板前对着一副我看不懂的流程图思考,袖子卷到小臂,衬衫解开两颗扣子,被奶油的香味吸引过来,对我露出一个急需糖分补充的苍白笑脸。


“要外援吗?”我指我自己。


“我需要咖啡。”他没有指我。


亚瑟·柯克兰一直待到第二天一早才离开,Eric似乎是做出了让他很满意的投资企划书,他一大清早就在客厅和我们签下投资合约,签了支票交到我手里。


“从现在开始。”柯克兰说,像一个神父在引导我们念什么誓言,“你们的每一笔资金开支都必须有付款审批的流程。”


“流程?”问的是我,当然是我。


“就是你想买什么东西什么材料都必须问过我。”Eric说尽管他眼底还带着通宵的淤青,可依然有精神和我开玩笑,“用邮件,我要归档。”


“好吧。”我耸耸肩,“我们现在手上有亚瑟柯克兰给我们的六十万英镑。”


“嗯哼。”Eric点头。


“还有”我把短裤口袋里不知道藏了多久的纸币扔到地板上然后再捡起来,“这张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掉在我裤子里的五英镑。可能是Deborah'。”


“嗯哼。”


“我可以拿着五英镑去买瓶水吗,还是说我需要发封邮件给你,上面着【亲爱的Stacy先生,很有幸今天我在裤兜里拾得五英镑,而且我也知道现在是工作时间所以这笔钱应该要归入公司收入,可我实在渴极了能否拿着这笔钱去便利店买瓶水呢?请求您的审批。你唯一的合伙人,Marquin Mayfields】。”


Eric笑起来,他笑得很厉害,笑弯了腰。


他看着我,就好像两年前的酒吧里,我第一次逗他笑:“我很期待收到这封邮件。”


3.Eric Stacy


Quin和我把柯克兰先生送到小区门口,他说会有司机来接他,婉拒了我们想要为他叫车的意图。


“等工商流程走完我会第一时间把备份的资料给您。”


“我非常期待能够早日看到你们在这个领域的杰出贡献。”


我们陪他等车,我在跟他闲聊,Quin没有理我们,他正在研究自己踩着的这块地板的构造认真得仿佛下一秒又能写出什么震惊世界的算法。


他从昨天开始就不太对劲,准确来说是从柯克兰先生到来之后他整个人就处在一种叫人透不过气来的低气压里。


可我知道是为什么,我没有那么迟钝。


接柯克兰先生的梅赛德斯很快就到了,我们同柯克兰先生道别。


他却没有要上车的意思抱着手臂站得笔直,低眉看着后排车窗,像是在用眼神做无声的谴责。而在我们反应过来之前,后排车门打开,阿尔弗雷德·琼斯(反正我是已经知道了)从车内走出,绕过来,站到亚瑟·柯克兰身边。


“Artie,plz,别闹了。”和前一天我们见到的那个王国缔造者完全不同,此刻他低下高傲的头颅,拉着柯克兰先生的手,只是一个在讨好心上人的普通人。柯克兰没有给他面子,却肉眼可见地缓和了态度,任由琼斯先生为他拉开车门,坐进车内。


琼斯先生关上车门看向我们的时候有点尴尬,却依然保持着传统礼节,他同我们友好地握手,说了几句鼓励的话。


等到那辆梅赛德斯开远,在我调侃的目光中,Quin似乎才想起了怎么说话。


“对,我其实猜到了。”Quin不太自然地说,绷着脸,看起来石化部分还没解除。


你可快拉倒吧。


我没拆穿他:“他们平时是怎么交流的?”


Quin没回答,他反问:“我们平时是怎么交流的?”


我们一起往回走,早晨九点还不是一天里最热的时段,但多走几步还是觉得热。


我走了一会,说:“你知道生命科学和经济学的关联性吗?”


他不再去踢那块小石子,想了一会:“研究对象都是生物?”


“不,他们的关联性就是没有关联。”


Quin听到这句话脊背有些僵硬,过了几秒才耸耸肩,故作轻松道:“确实没有。所以你是想论证我们在根本上是天差地别的吗?”


“不,我的意思是,生命科学和经济学研究的是完全不同的对象。根据阿尔弗雷德·马奎尔的理论,生命科学主要研究特例,而经济学研究的是整体趋势。”


“所以呢?”


“所以我的意思是。你研究特殊性,我研究整体性,而我们加合起来,其实研究的是所有人类。”


“哦”


他好像知道我想说什么了。又露出那种讨厌鬼的表情来。


“你们学经济的居然那么含蓄。”


我反讽:“你以为你们系天天看到有人送花就喊繁殖器官的会好到哪里去吗?


我们一起笑出声,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门口。我停下脚步,他走进前院。


他又转个身走回来:“我可以吻你吗?”


“我不知道”我看着他,“我们经济学人这种时候会随大众趋势选择接吻,但我不知道这个理论是否适用于你......”


他跑过来吻我,冲得又快又急,嗑疼了牙齿。


“我想好了。”


“什么?”


“Vision.”他说,“我不想要一个Camp,不是因为你没有找到满意的实习,也不是因为你快毕业了却没有创业的经历要趁着最后一个暑假去尝试,而是因为我们希望自己研发的产品可以开创一个时代,不仅仅是一场夏天的派对,我想要一年四季”,他对我说,“我们要彻底地去创造新世界,要永远发展下去。”


这是第一次,他对我说出自己的愿景。


“我会把这句话放到企划案里的”我点头,“作为缔造一个全新王国的根基。”


----------------END--------------

高分子材料什么的我一点都不懂,大家凑合着......


这篇我真的挺喜欢的,希望你也能喜欢


给某人:就今天让你开心一下当个攻,其他时候你想都不要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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