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每一次思考时,都有浩如星海的神经节点被激活,如果你能够想象,那是星云般美妙的神经云图,在一呼一吸间,被轻轻点亮。
 

【极东】霜雪千年

*2018王耀生贺企划,艾特组织@七个葫芦一根藤


*十月一日


*老王生日快乐呀!新的一年还是超级超级爱您!


祝阅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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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不似都奇绝。

 

 

胡地八月,落雪无声,风力如刃。

 

王耀走在山间,飞雪飘散如因风柳絮,斗笠蓑衣皆覆茫茫,走得艰难。夜雪地滑,山路崎岖,稍有不慎就将跌入万劫不复,需得一步一步仔细小心。

 

岭头云似盖,岩下雪如尘。

 

他在风雪里走了许久,早就感觉不到冷了,扒着山壁双手已经冻僵,他停下来,把手凑到嘴边哈上几口气,而后拢到袖子里活动活动,等找回知觉了,这才缓缓继续徒步往前走。

 

又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视野稍事开阔起来,他估算着大抵是走到一处平地,便想今日不得已只好在此处歇脚,待明日风雪停歇再行赶路。他找了一座能抵挡寒风的石岩躲在后面,随便收了点折断在地上的木柴堆在一起,摸出黄符纸念个诀点燃,这才卸下行李,坐到地上靠近火堆把自己冻得发紫的双手暖一暖,随后从布袋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拿出里面冻得干硬的荞麦馒头掰下小块,在火上烤了吃。

 

等弄好一切,大雪没有丝毫要停的样子,彼时夜已深,万籁俱寂,唯有耳畔风声呼啸,与面前篝火烧得噼啪的声响,他也有些乏了。王耀这天赶了五六个时辰的路,此时放松下来更是困得不行,裹紧蓑衣靠在石壁上正要睡去,忽觉幽香缠绕鼻尖,才察觉到身边不远处有动静。他警觉起来,又拿出一张符纸,念了个火诀,没有在什么物体上点燃,而是拿在手里当做火把去那边探路。

 

火能照到的范围不大,他只能勉强看出那边是棵在风雪中屹立仍然的梅花树。火光中,最先看到的是棵梅花树的枝干,枝桠繁茂看上去有些年头,在往上方瞧去,枝芽上的梅花竟是全数开着,洁白的一朵一朵上头沾着雪霜,不畏东西南北风,着实好看得紧。而动静则是从树底下传出来的。

 

王耀又凑近几步,这才看到了它。

 

天色暗,这边又长年无人经过,即便走过放眼也只有满目雪景,根本发现不了还有一只生灵,更何况这崽子瑟瑟发抖着抱起尾巴蜷成一个团子,将自己融入这雪景里,能叫人发现才是怪事。

 

可王耀就是发现了它。

 

若是平日里,他总道万事万物皆各有命,若逆天行之实在不妥,便在心里默叹几声怜惜几句,就这样熟若无睹地离开。可这一日,在漫天风雪中顿生同病相怜之意,竟是心生几分不舍,心头一软就将这狐崽子抱了起来,口中念叨着莫要怪罪莫要怪罪,相见便是缘一场,就急急忙忙地把小白狐放到火堆边上,让这崽子也取取暖。

 

在更亮一些的环境下,王耀才发现这只狐崽子没有他看上去那么干净,脸上身上都有伤,根本不想是没去冬眠在外面都冻着,反倒是经历过什么样子。王耀暗叹一声大概要摊上什么麻烦事了,可常言道帮人帮到底,他也不好就这么把小东西丢回原来的地方。拿二指探了探白团子地颈间,得出一个不容乐观的结论,他身上也没有什么治伤的东西,风雪天也不能立刻动身摘采草药,眼看着狐崽子大气要只出不进,一咬牙,只好用最危险的法子了,会导致什么后果暂且不提,但度过这道生死门是没什么问题。

 

想罢,他便将食指咬破一个口子,血立刻涌出来,铺上指面。他将沾了血的手指送入的狐狸口中,刚才还奄奄一息的小东西,此刻闻到血腥味,本能地伸出舌头舔舐起来。

 

王耀觉得食指上痒痒的还有些疼,心里暗骂这小畜生果然是要喝血的,另一只手揉揉他脏兮兮的脑袋,一抬头又是一愣。

 

小白狐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一对乌墨漆黑的双眸没有光泽,正直定定地看着他。

 

 

2.

 

-惊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已入骨。

 

扬州三月,笙歌慢慢,春风十里。

 

有美称的地方总是热闹的,作为天子脚下的风流之所,这不大的地方竟也是得了个不夜城的美名。酒肆茶铺,青楼雅馆,一应俱全,也无怪乎人人欲【骑鹤而至】。

 

亭榭高低风月胜, 柳桃错杂水波环。

 

王耀就在这亭台楼阁间,窗门紧闭隔绝了楼下的叫卖声,马车声,他正拢着袖子临摹一副前朝遗留残存的雪景图,画上是一人一狐,还有分不清始末的漫天飞雪。

 

他觉得单调,心思一转,蘸一点朱砂,笔尖一动,又添了几朵腊梅在光秃秃的枝桠上,顿时就觉得这图有了烟火气,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挽袖磨墨,听到门外有脚步声渐近,不动声色。

 

门被推开,带入一室梨花香,王耀知道是谁,抬起头来,笑弯了眉。

 

“菊先生真是让我好等。”

 

“是在下来迟了。”

 

说罢,来人便将手边的纸包摞放到檀木桌上,笑语。

 

“今日是耀君生辰,在下特意买来杏花楼的糕点,稍有迟来,耀君就不要怪罪在下了。”

 

王耀听闻是杏花楼的糕点,笔一搁走过来,拆了一个纸包,里头是蘸了枣蜜的龙须糖,捏起一个就放入口中,甜丝丝的味道,能化到心坎里。

 

杏花楼的糕点是天子庙堂之上专供的糕点,从选材到制作无一不是极品,因此价格昂贵自然不提,每天店铺前都人满为患。王耀也只吃过两次,每一次都是发了月钱按捺不住,差了阁里的杂役去跑个腿,而每每要等到天黑那个派去的人才会回来,东西有没有买着不提,这人是绝对不再乐意替他跑腿了,王耀自己出不了牡丹阁,也只好作罢。

 

这次有人买了三样来送给他,王耀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早就把迟来这种事情抛到脑后了。

 

“王某谢过菊先生厚爱。”

 

他含着龙须糖,说话含糊不清,稍稍对着菊作个揖,便拆开看另外两个纸包里的东西。

 

对他这样失礼的行为菊只是抱以一笑,没多说什么,忽见案上笔墨纸砚俱全,便踱步去看,对着画作着实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心里涌起几分无奈。

 

“这是王某临摹的作品,觉得原作过于单调,便在枝头添上梅花数朵。菊先生觉得怎么样?”

 

“耀君画的,在下自然喜欢。”

 

“可王某看菊先生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喜欢。”

 

菊笑了笑,重新去看画作,细细看了许久,才道出叹息般的声音。

 

“喜欢的。”

 

“说起来,耀君今次可是要行及冠之礼了?”

 

爱听戏说曲的,没有人不知道牡丹阁,而上过牡丹阁的,没有人不认识他王耀。据说他是个被遗弃在牡丹阁门外的婴孩,牡丹阁原来的主人见这孩子欢喜就留了下来,给他冠自己的姓氏,名则取自婴孩脖子上戴着的暖玉。

 

传言自然半真半假,真的大多为被改得面目全非的恶,而假的则是被添油加醋一番的善,但可以肯定的是王耀确实从小生活于此,学习唱戏,学习琴乐,学习书画。说得直白些牡丹阁就是一支固定地点的唱戏班子,跟青楼不同,来的都是些听戏的实在人,因此想要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下去,除了学习怎么唱戏,没有第二条生存之道。

 

王耀四岁开始识曲谱,六岁就上台跑龙套,十二岁的时候他已经能独立唱完自白,十五岁一台《游园惊梦》名声大噪,从此结束了暗无天日的拘谨日子。

 

他不再没日没夜地给人打下手,有了自己独立的房间,日子也清闲起来。

 

这个生辰,外头不乏有人为他豪掷千金,只求一面相见,牡丹阁自然是不会亏待他的。

 

“正是。有不少达官贵人都把礼物送到牡丹阁,指名道姓要我收下。金银财宝古玩字画一类的东西我已经麻烦阁里的杂役送回去了。只留下这一把琴,我试过实在是千年难遇的好琴,我实在舍不得还去,就私心自作主张占为己有了。”

 

菊听过后有些哭笑不得。

 

“这原本就是赠与耀君的心意,退还已是不敬,何来留下还是罪过的道理。既然真的喜欢,那这把琴也算是到了对的人手里。”

 

“因此王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先生可否愿意一听。”

 

“耀君不必那么客气,但说无妨。”

 

“王某想请先生为这把琴取个名字。”

 

菊斟酌了一下。

 

“耀君可有什么想法?”

 

“我想......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取【思华】二字。”

 

“【思华】二字......传言李义山此诗借物思人,耀君这可是有欢喜之人了?”

 

王耀被问的一愣。

 

欢喜之人?

 

“在下认为【思华】二字意为追忆青春,不适合。何不取【行歌】二字,且行且歌,是一种潇洒的人生态度,在下自觉要更合适些。”

 

“【行歌】,好,王某记下了。”

 

菊却没有多留,他还是那样笑着。

 

“一会晚宴牡丹阁要为耀君庆生,在下一个外人呆在这里可不好会被人说闲话的,先行告辞,改日再来拜访耀君。”

 

王耀送他离开后重新回到案前,拿毛笔又点些朱砂,添上红梅,画完笔尖微颤。

 

他垂眸蘸墨,却许久未能落笔,知是已内心大动,只好搁笔作罢。

 

檀木桌上的纸包还开着,他走过去捻了块红豆糕吃。

 

好苦。

 

 

3.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上海十月,秋不见来,夏不见去。

 

早晚高峰永远都是上班族最痛苦的时候,尤其是节假日前的晚高峰,想出城的,想进城的,住在郊区的,总能在这么一个临界的时间点,乱成一锅粥。

 

人人人人人人人,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本田菊听完就笑了。

 

耀君,李后主要是听见了怕是不妥。

 

他要是想来掐死我首先得穿过诸葛汽车阵,放心他老人家没那么多空。

 

王耀是中文大学三年级的学生,他过生日每次都赶着小长假这点让他非常开心,也养成了但凡过生日就出去走走的好习惯,所以今年他就想去上海那块转转,放松放松。谁知道从机场出来,打车回酒店的时候出了状况。

 

堪比春运啊……

 

十月的天,昼夜温差较大,开空调太冷,坐在车里太闷,开窗吧,耳朵也受不了高架上没完没了的喇叭声。别说出游了,王耀都想骑自行车骑回北京。

 

王耀穿得比较休闲,格子衬衫,牛仔裤,帆布鞋。他一只手搁在窗檐上,另一只手解开了衬衫最上方的几颗纽扣,露出挂在脖子上的玉佩。

 

这玉佩是他五岁生日那年,全家去扬州城游玩的时候,无意间看到的一块刻着他名讳的玉佩。

 

父亲见他感兴趣,又看那玉佩品相上等非人间凡物,便跟那道士说想看看那块玉,如果可以希望能买下来算是给儿子的生日礼物,那道士说此物乃无价之宝,只给有缘之人,他也是受人之托持有,实在要拂了二位的心意。

 

父亲觉得可惜,正要带着他走,他却抬手偷偷摸了一下那玉,看上去冰凉清透的物什,摸上去却是暖的。

 

他问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这玉有温度。

 

他父亲还没明白过来,持玉的老道士便说这玉终于是等来了有缘人,分文不取就赠与他。他便一直挂在脖子上从未取下过。

 

本田菊第一次见他,他也戴着这块玉。

 

“耀君,在下本田菊,是日本来的交换生。接下来的一年就要劳烦您照顾了。”

 

王耀惊讶于一个日本人居然能把中文说的那么标准,他甚至会用方言,看得懂古文。

 

“你好,本田同学。”

 

“耀君叫在下菊就好。”

 

之后他就提到了玉佩。

 

“这块玉很漂亮,看得出来是上好的古玉,很衬您。”

 

“谢谢,说来奇怪,这是一个人送给我的,说跟我有缘。上面还刻着我的名字,有意思吧。”

 

本田菊并拢指尖捂嘴笑得眉眼弯弯。

 

“真有意思。”

 

王耀一开始不喜欢本田菊这个人,因为他觉得本田看他的眼神很奇怪,像是在看别的东西,却也没有真的跟这个人自由地断交。一方面是因为狠不下心来去回绝。他总觉得这人身上有一种近乎偏执的执着,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好奇,他不知道这种执着来源何处,却能感觉到这份执着或许同他相关。

 

这样一来二去,倒是促成了一段姻缘。

 

我们堵了多久了?

 

还有十一分钟留言三个小时了,耀君。

 

我不想去上海了。

 

您不是还信誓旦旦说要徒步爬金茂大厦,来纪念自己的二十岁。

 

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十几分钟就要变成二十多岁的老年人了,我们还是不要尝试这种运动吧,为什么不直接体验高科技给人类带来的便利呢?

 

我们现在就在被高科技堵在路上哦,耀君。

 

 

司机师傅打开了汽车广播,调掉几个正在播报路况的电台,转到了一个正在放昆曲。

 

正唱到

 

【可知我一生儿爱好是天然?

 

  恰三春好处无人见】

 

 

 

 

 

王耀便跟着一起哼了下去。

 

【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

 

  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

 

 

 

本田菊听了还是笑,慢慢靠到后座上合了眼,王耀拿手指轻轻打着拍子,记不住词的地方就随便哼哼。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院?】

 

 

一曲哼完,汽车广播内准点报时。

 

北京时间凌晨零点整。

 

本田菊睁开眼睛,还是满面的笑意,像是怕别人发现他眼眶有些红。

 

他拿出一个小礼盒,放到王耀手里,而后凑过去亲吻他的额头,退开了再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生日快乐,耀君。在下买了杏花楼的糕点,是您最爱的龙须糖,您不要责怪在下迟来了,可好?】

 

 

尾声

 

江南的雨,总是温吞的,绵柔的,打在身上不觉得刺,只觉得凉。

 

王耀是第一次离开牡丹阁,菊邀他同游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不去的。他瞒着阁里的总管,换了一套寻常公子服,比他平日里穿的繁缛戏服轻便得多。

 

走到桥边,他就看见菊一个人打着伞站在人来人往的桥头,望着运河出神,都不知在想什么,便布衣款款,拿着折扇,撑着油纸伞,故作纨绔子弟的模样走上石桥,有意要吓他一吓。

 

先生,这是在等什么人?

 

菊转过身看着他,似乎是知道他会来,眼眸中是难得的严肃。

 

在下在等,命定之人。

 

命定何人?

 

心悦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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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其实跟歌没什么关系

因为是听着这首歌写出来的所以就取了这个名字hhhhh

大家应该也看出来这三个老王不是一个老王,很多东西都没交代清楚,所以过几天还会有一个番外补叙,主要讲第一世的事情。

以上


大家国庆假期快乐呀!

请同样期待七个葫芦一根藤组织的其他国庆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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